河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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拾歡遺事 忘鄉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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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唐:阿什X唐青魚

蒼歌:梁煊X程三水


不小心寫得有點正劇,求不嫌棄QAQ

我會努力開車的(?)

悄咪咪改了蒼爹名字,反正他上一篇還沒出場XD



滴。

有什麼聲音出現了。非常遙遠,微弱,然而不可忽視,像鑿開隧道透進來的一道光,越來越亮,越來越清明。

滴,滴答。

唐青魚聯想到簷上積水滴落在地的那種響,連同故鄉竹林間幽微濕潤的味道,一起撩動他的知覺。那聲音起初是單調的,只一味重複固定的音階,如同一場連綿無趣的春雨。雨水淅淅瀝瀝地匯流在一處,循著低窪往下淌,往下淌,逐漸成了叮咚作響的溪流,蜿蜒漫過他的腳踝。

叮……

他說不清自己是站著還是躺著,浸泡著他身體的東西也說不上涼還是暖。大約真的是被太陽曬過的清泉在輕柔沖刷著他,而水位正不經察覺地緩緩上升。一股來自外部的舒服熱意沿著小腿往上攀爬,拂過他千瘡百孔的皮囊,所經之處細小的刺痛,和癒合生長的癢意彼此交疊,形成了振蕩不息的漣漪。

叮,叮咚——

隱約察覺到目前景況,少年試圖掙動身軀,然而混沌不明的意識似乎尚未和肉體產生連結,一切都在告訴他還不是時候。枯竭多時的內息受到暖流的滋潤,自丹田徐徐溢出,一同匯入體內經絡江海。行氣初時雖略有凝滯,在陌生內力的催發之下也漸漸運行無礙。

他太想動上一動了,他的肉體依然沉睡,然而周身虛弱的經脈的確是有著生息在奔流。隧道開始四處漏下光來,他胡亂扒著不存在的沙石泥土,想要更早更快地重見光明。那內息還在持續往上運行,先是鑽探一番五官七竅,接著便一鼓作氣地衝上了百會天頂。

霎時間靈臺震動,隧道崩塌,他的疼痛回來了。刀刃刺入皮肉的涼意,河灘腥臭潮濕的泥土都回來找他,而一開始遙遠的聲音此時像是一滴一滴落在他的心臟上,很清晰,就在咫尺。

那不是簷下落雨,也不是溪水潺潺。

唐青魚猛地抽了一口氣,這才終於清醒過來。

床邊那束了七弦的木頭仍在嗡鳴不已,撫琴之人羽睫微垂,看都不看他一眼。

“能說話?”程三水左手按弦摩挲著最後一個音的餘韵,狀似隨心懶懶問著,額角卻是滴下熱汗來。

方才替人一番行氣通脈可累壞他了。這少年不止皮肉傷多,多半還是個苦大仇深的,心血鬱結,內息不暢,治療起來耗費不少心神。

床上少年掙扎著坐起身,顯是嗓子發乾,聲音啞得不成樣子:“這是哪兒?你又是誰?”

“一家妓院。”大夫言簡意賅,“我是你爺爺。”

唐青魚一愣,隨即戒備著將身體轉向程三水,一副要和人拼得魚死網破的緊張神色。

長歌青年瞧著有趣,便雙手撫平弦音,頭一回細細打量起這個傷患來。丁酉會挑他不是沒有道理,臉盤子小,五官清秀,乍一看像是那些帶點英氣的姑娘。只是太瘦,眼神又太亮太毒,將少年該有青嫩可愛都給削減殆盡,只留下一股咄咄逼人的倔勁兒,教人生不出什麼好感。

程三水行醫有年,閱人無數,一看便明了了七七八八,笑道:“蜀中唐門雖是名門大家,可你看著不像個養尊處優的。”

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。”

“別裝了,我們老闆最喜歡查你這種人的來處。”

少年身子微不可見地抖了一抖。

“你身世如何我不感興趣。”程三水也不點破,“不過我喜歡你的名字……青魚,多簡單乾淨,沒那些亂七八糟的典故。”

唐青魚對自己的名字沒有太大反應。在眾多令人不快的疼痛中,他率先感到頭上束著什麼東西,灰濛濛覆蓋上確實消失了的半邊視野。

那堅硬細小的暗器又向他飛來了,從機關匣中責難地朝他飛來,越來越近,越來越近,直到隱沒在過於親密而產生的混沌當中。

他抬手摸索自己的臉,摸到粗糙乾燥的繃帶,以及一種非常陌生的虛浮觸感。

是空的。並不是很疼,他想,但就是沒了。

少年花了一些時間檢查自己,確認了這場顛沛沒有給他造成永久的損傷,除了左邊那隻眼睛。

程三水倒了水給他:“杯子拿得動吧?”

唐青魚接過,一句多謝哽在喉頭,仍然疑心得沒能發出去。茶杯水面映著他的臉,扭曲發著抖,不成人形。

“給我喝下去。”大夫閑坐下來,“別擔心有毒了,我要有這心思,你早不知死了多少回。”

說話間卻是忽然有人敲門:“大夫在嗎?”

“誰?”

“我,茴香。能讓我進去抓藥嗎?”

“行行行進來,抓了快滾。”

房門應聲打開,與門外人爽朗的聲線稍有不符,進來的是個樣貌頗為嫵媚的青年。然而最為詭異的是,這人竟穿著一身在青樓顯得突兀的唐門弟子正裝,肅殺的黑藍皮布下藏著種種隱晦的利刃,全身上下一應俱全。

“這回又是什麼毛病?懷了還是小產?”

“大夫真是說笑……”

啪!

兩人聞聲回頭,只瞥見少年破窗跌出去的半截背影。摔碎的瓷杯在地上塗出一灘冒著氣的水漬。

“嘖!沒事穿什麼唐門衣服!”

“放在箱底也要發黴了不是……”茴香委屈巴巴地辯解。

心知唐青魚有傷在身跑不了多遠,程三水數落了茴香幾句,這才端著琴踏窗出去追。

那少年已經連滾帶爬地攀著一樓的屋簷蕩到了地面,打了個滾兒,死命地往外衝。拾歡樓的院落不大,十來步的距離,有點功夫的人很容易能翻牆出去。

程三水不是沒注意到,此時院中正對他窗下的地方站了個陌生人,不過對於這種龍蛇雜處的地方,陌生人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。

大約是個頭回來找樂子,卻找不著正門的生手。

他信手撥弦,錚錚的音浪便自指間飛旋而出,呼嘯著朝唐青魚削去。

少年是慌極了,他被那身唐門制服刺傷了似的只想逃,離開曾經熟悉的憧憬的那些身影,逃到天荒地老,到沒有人看得見,認得出他的地方。

然而琴音準確地追上他,出手之人大約只用了五成力,原本刀子般鋒利的氣刃化作一道告誡意味的風,不容分說,拍擊他的背,絆上他的脛骨。

從程三水的角度看來,唐青魚往前跌倒的樣子就真像一條躍出水面的魚,而面前是將要困住他的淺灘。

“何苦呢。”

程三水一句嘆息的尾韻還未消散,卻見院中那陌生人動了,腳步快得出奇,幾乎是瞬間便移到了唐青魚身邊。少年在四肢觸地,身體還未結結實實撞在地上的那一霎那,又給人輕輕巧巧地撈了起來。

是個習過武的人。程三水斂了琴想瞧清他的臉,正巧那人抬頭,便捉住他直白探尋的目光,露出了一個有點晃眼的微笑。

程三水頓了一頓,被什麼擊中似的。男人有著啞啞泛光的雙眼這讓他短暫回憶起了故鄉的水色,那波光盈盈地環抱著他們的書院,像要把琅琅的書聲全搖進夢裏。夢中有人從前面或後面抱他,在耳邊說著語焉不詳的情話。

 “……我要下去會會客人。”

“你這萬年不出門的要下去會客人?”茴香伏在窗邊奇道,“喔……肯定是個長得俊的哥哥。讓我看看,他就在樓下嗎?”

“滾。”程三水一個字連同窗框一同摔合在茴香臉上。他理了理衣衫,便簷上點足,飄然落下去。

唐青魚受了內力震擊,又是昏昏沉沉的,不再動彈。

拎著他的人道:“這位小兄弟犯了什麼錯,你要這樣罰他?”

他說話和和氣氣的,不似他的皮囊那樣過於挺拔——身量頗高,眉目疏朗,尋常武人的束袖短衫穿在他身上,帶有一絲天然的肅殺感。然而他一旦微笑得眼角起皺,像方才那樣,本身的那一點肅殺便全融化掉了。

 “他身上的傷來時便有,我只是不許他逃罷了……你可曉得這是什麼地方?”

男人略一思索:“看門前攬客的光景,莫非……可我不是為了那個。”

“還有人上妓院不是為了嫖?”

糟糕,聽起來太刻薄了。程三水暗自嫌棄自己的嘴快,和青樓裏那群妖精混久了,說話都變得口無遮攔。

果然氣氛沉默了片刻。

 “我聽到了琴聲。”男人忽然說,又自覺突兀地補充道,“在下梁煊,方才從成都取道往驛站的路上,就聽見了……很舒心的樂音,我不知怎的就讓馬停下來,順著琴聲找到這裡。”

“是嗎?”程三水治療唐青魚的時候內勁用得很足,有武功底子的人大約是能察覺出琴聲當中的療傷作用。只是他那時心無旁騖,倒沒察覺附近是否來了人。

“我從前便覺得習樂的都是雲端之人,今日一見……”梁煊極快地用眼神描了一遍程三水的臉,“果然有仙人風姿。” 

程三水認得這種眼神,還在長歌的時候就認得。先生們仿佛獵犬,伸出濕淋淋,溫熱的舌頭在舔他全身,討要肉骨頭,討要美色。

但這梁煊可真是一條漂亮討喜的獵犬啊。程三水忍不住也打量回去,猿臂蜂腰的男子,端正站立的模樣透著一股習慣於被人愛慕的驕矜氣息,卻又在狀似謙遜地微笑。他們互相望著,那舌頭一般虛幻的觸感仿佛就舔在脊背,讓程三水半是噁心半是興奮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。從前打開雙腿任人馳騁的痛快不合時宜地回到腦海,刺激心臟,使它微微失速地鼓動起來。

程三水這才想起自己有些年沒和男子行歡了。要死,怎麼就遇上了一個好貨色?

他定定心神:“那我現在不彈了,你怎麼還不走?”

“我有點捨不得,大約是這院子的景致實在可愛。”

“幾棵禿樹罷了。”

 “敢問先生姓名?”

“你既是個過客,問我姓名有什麼用?”

梁煊正色道:“嗯……說不準什麼時候做個歸人?”

果真是一副花叢裏流浪慣了的口吻,可他的確有說這種俗濫話的本錢。程三水為即將妥協的自己感到羞愧,面上緩慢地丟盔棄甲:“替我把這小子抱上樓去,然後……”

“然後?”

“然後就告訴你。”

梁煊露出了然的微笑,大膽去瞧他的身子:“那要是我想知道更多呢?你也告訴我嗎?”

程三水抿唇不再睬他,只是手指頭勾著人的衣角,姍姍地把他往屋裏領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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